作者: [英] 乔治·奥威尔
出版社: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原作名: Nineteen Eighty-Four
译者: 刘绍铭
出版年: 2010-4-1
页数: 304
定价: 28.00
装帧: 精装
丛书: 新经典文库·桂冠文丛
ISBN: 9787530210291
不用说,你无法知道你是否被关注,随时随地被关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系统,思想警察介入任何个人的线路,都只能靠猜测了。甚至可以想象到,他们关注每个人,随时随地。总之,他们可以介入你的线路,肆无忌惮。你不得不依靠本能形成的习惯活着,习惯成自然地生活——那就是假定你弄出的每一个声响都被听见了,而且,除非在黑地里,你的每一个行动都被监控到了。
党的三句口号:
战争即和平
自由即奴役
无知即力量
整个政府机构分成了四个大部:真理部,控制新闻、娱乐、教育以及艺术;和平部,主管战争;仁部维护法律和秩序;富足部负责经济事务。它们的名字用新话语来说,即真部、和部、仁部和富部。
思想犯不会造成死亡:思想犯这一说法才是死亡。
如果大家都接受党强加的谎言——如果所有的记录记下同样的鬼话——那么这谎言就会载入过去,变成真理。“谁控制过去,”党的口号说,“谁就控制未来,谁控制现在,谁就控制过去。”然而,过去从来没有改变过,尽管过去的本质是可以改变的。凡是现在是真的东西,则永远都是真的。这很简单。做到这一切只需要永无休止的一系列胜利占据你的记忆。“现实控制。”他们这样声称。用新话语来说:“双重思想。”
不管哪天的《泰晤士报》,所有需要校正的内容收集并修改过后,那天的报纸就会立即重印,原来的版本同时销毁,校正的版本取代原来的存入档案。这一不断篡改的程序不仅应用于报纸,也应用于书籍、期刊、小册子、招贴画、传单、电影、录音带、漫画、照片——任何一种文学或者文献,只要涉嫌政治意义或者意识形态,都要经历这一程序。每一天,每一刻,过去都要和当前挂钩。这样,党做出的每个预言都会由文献证明是正确的;任何新闻或者观点表达,只要与当前的需要不合,绝不允许保留记录。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新话语的全部目的就是缩小思想范围吗?最终,我们将把思想犯实际上控制到不可能再犯的程度,因为将来没有什么词汇可以表达思想犯了。每一种观念,一当需要,只用一个词来表达,把其含义毫不含糊地姐定下来,其附属含义统统除掉,彻底忘记。在第十一版里,我们距离这一点儿已经不远了。但是,在你我死后,这个过程还会长久继续下去。每年都会减少一些词,逐年递减,意识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小了。当然,即使现在,思想犯没有了理由,也没有了借口。这只是一个自我约束的问题,实际控制的问题。但是,到了最后,连约束和控制都不需要了。等语言完美了,革命也就完成了。”
如果你环顾周遭,生活不仅与电屏上滔滔不绝的谎言毫无共同之处,而且与党试图达到的理念也格格不入。现实生活的大部分区域,就是对一个党员来说,都是无色彩的,非政治的,无非是辛苦地做完乏味的工作、在地铁中抢一个位置、织补一只旧袜子、乞讨一片糖精、节省一个烟头。党树立的理想是某种巨大、可怕、闪光的东西,一个钢筋水泥、怪异机器和致命武器的世界——一个武士和狂热者的民族,团结一致奔向前方,万众思想统一,高呼同一口号,顽强工作、战斗、夺取胜利、进行迫害——三亿人民长了同一张脸。现实在腐败,城市在破旧,人民营养不良,脚穿烂鞋,住着不断修补的十九世纪的房子,总是闻着圆白菜味儿和卫生间的臭味儿,为生活辛苦奔波。
如果我们按照过去战争的标准衡量,现在战争只是一种欺诈行为。
尽管战争不是真的,却并非没有意义。战争能把消费品的过剩产能吞食了,而且有助于保持等级社会需求的特殊精神氛围。
寡头政治唯一可靠的基础是集体主义。财富和特权一旦由他们联手掌控,捍卫这两样东西易如反掌。本世纪中期出现的所谓“废除所有制”,实际上意味着把财产集中到远比过去更少的一撮人手中;不过区别是,新主人是一个小集团,而不是一大批个人。
只有四种情况统治集团在其中会丧失权力。一种是为外部力量所征服;一种是统治太无能,群众被煽动起来造反;一种是允许一个强壮的不满的中等人集团出现;一种是丧失了统治的自信和意志。这些原因不是单独地发生作用,而是一般说来四种情况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一个统治阶级能够把四种情况都防止了,那它应该永久地大权在握。最终,决定因素是统治阶级自己的精神姿态。
“我不是跟你讲过,我们现在做的和过去的迫害者不一样吗?我们不满足消极的顺从,连卑躬屈膝的妥协都不要。等你最终向我们投降了,那一定要出自你自己的自由意志。我们不会因为异端分子反抗我们就毁灭他;只要他反抗我们,我们就永远不会毁灭他。我们要让他皈依,俘虏他的心灵,我们让他脱胎换骨。我们把他身上的所有邪恶和幻觉统统烧掉;我们把他争取到我们这边,不是表面上的,而是真正从心灵上争取他。我们想让他成为我们自己人才杀害他。在我们看来,世界上任何地方存在错误思想,不管多么隐秘,多么不成气候,都是不可以容忍的。即使在死亡的瞬间,我们都不能允许任何偏离正统的东西存在。”
“让他吃苦、顺从还不够。除了让他吃苦,你怎么能保证他在服从你的意志而不是他的意志呢?权力就是给人带来痛苦,让人受辱。权力就是把人的脑子撕碎,按你自己的选择再把它们组装成型。你开始明白,那么,我们在创作什么样的世界呢?一个与老派改革家们想象的那种愚蠢的享乐主义乌托邦截然相反的世界,一个恐惧、背叛和折磨的世界,一个践踏和被践踏的世界,一个在自我完善时将会变得不是更少而是更加无情的世界。在我们的世界里,进步将会向更多痛苦迈进。老旧的文明宣称,它们建立在爱和公平之上。我们的文明则建立在仇恨之上。在我们的世界里,除了惧怕、愤怒、喜悦和自贬,没有任何别的感情。别的一切都将被摧毁。我们已经打垮了革命前存活下来的思想习惯。我们割断了孩子和家长的联系,割断了男人与男人的联系,割断了男人与女人的联系。没有人再敢相信一个妻子或者一个孩子或者一个朋友。然而,将来连妻子和朋友都不存在了。婴儿一出生会被从他们母亲身边抱走,如同你从母鸡身下取走鸡蛋。性本能将会被根除。生殖将会是一年一年履行的手续,像更换一张配给卡一样。我们要废除情欲高潮。我们的精神学家现在着手干这件事儿了。没有忠诚,只有对党的忠诚。没有爱,只有对老人家的爱。没有放声大笑,只有打败敌人后的胜利大笑。没有艺术,没有文学,没有科学。但我们无所不能时,我们就不再需要科学了。美与丑将不会有什么区别。生命的过程将没有好奇,没有欣喜。所有竞争的快活都将会被摧毁。然而,永远——别忘了,温斯顿——永远对权力的陶醉,而且陶醉将会持续不断地增加,持续不断地变得微妙。每时每刻,永远有胜利的刺激,践踏无助的敌人的那种狂喜。如果憧憬未来的图景,那就想象一只靴子踏在一张人脸上的情景——永远。”
“反正你们会失败的。有什么东西会打败你们的。生命会打败你们。”
“我们控制生命,温斯顿,控制着生命的杠杆。你以为什么叫作人性的东西会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而愤怒,会反过来和我们作对。但是,我们创造人性呢。人的可塑性很强。也许你会回到你的老观点,认为无产阶级或者奴隶会揭竿而起,把我们推翻。快把这一套从你脑子里扔掉吧。他们是无助的,像动物一样。党就是人性。其他一切都是外在的——毫不相干。”
“我不在乎。最终他们会打败你们的。迟早他们会看清你们的面目,然后他们会把你们撕成碎片。”
“你有什么证据,说明这种情况会发生吗?有什么理由吗?”
“没有。我相信。我知道你们会失败。宇宙里有某种东西——我不知道,某种精神,某种原则——是你们永远无法征服的。”
“你相信上帝吗,温斯顿?”
“不相信。”
“那么,打败我们的原则能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人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