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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Mono committed Jan 12, 2017
1 parent 1a42778 commit dcf3db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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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hanges: 2 additions & 2 deletions Chapters/02_04_毓庆宫读书.t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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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pand Up @@ -11,7 +11,7 @@ \chapter*{毓庆宫读书}

这两间书房,和宫里其他的屋子比起来,布置得较简单:南窗下是一张长条几,上面陈设着帽筒、花瓶之类的东西;靠西墙是一溜炕。起初念书就是在炕上,炕桌就是书桌,后来移到地上,八仙桌代替了炕桌。靠北板壁摆着两张桌子,是放书籍文具的地方;靠东板壁是一溜椅子、茶几。东西两壁上挂着醇贤亲王亲笔给\ruby{光绪}{\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ᠪᠠᡩᠠᡵᠠᠩᡤᠠ ᡩᠣᡵᠣ}}写的诚勉诗条屏。比较醒目的是北板壁上有个大钟,盘面的直径约有二米,指针比我的胳臂还长,钟的机件在板壁后面,上发条的时候,要到壁后摇动一个像汽车摇把似的东西。这个奇怪的庞然大物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安装在这里,我都不记得了,甚至它走动起来是什么声音,报时的时候有多大响声,我也没有印象了。\\

尽管\xpinyin*{毓}庆宫的时钟大得惊人,\xpinyin*{毓}庆宫的人却是最没有时间观念的。看看我读的什么书,就可以知道。我读的主要课本是十三经,另外加上辅助教材《大学衍义》、《朱子家训》、《庭训格言》、《圣谕广训》、《御批通鉴辑览》、《圣武记》、《大清开国方略》等等。十四岁起又添了英文课,除了《英语读本》,我只念了两本书,一本是《\ruby{爱丽思}{\textcolor{PinYinColor}{Alice}}漫游奇境记》,另一本是译成英文的中国《四书》。满文也是基本课,但是连字母也没学会,就随老师\xpinyin*{伊克坦}的去世而结束。总之,我从\ruby{宣统}{\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ᡤᡝᡥᡠᠩᡤᡝ ᠶᠣᠰᠣ}}三年学到民国十一年,没学过加减乘除,更不知声光化电。关于自己的祖国,从书上只看到“同光中兴”,关于外国,我只随着\ruby{爱丽思}{\textcolor{PinYinColor}{Alice}}游了一次奇境。什么\ruby{华盛顿}{\textcolor{PinYinColor}{Washington}}、\ruby{拿破仑}{\textcolor{PinYinColor}{Napoléon}},\ruby{瓦特}{\textcolor{PinYinColor}{Watt}}发明蒸气机,\ruby{牛顿}{\textcolor{PinYinColor}{Newton}}看见苹果落地,全不知道。关于宇宙,也超不出“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如果不是老师愿意在课本之外谈点闲话,自己有了阅读能力之后看了些闲书,我不会知道北京城在中国的位置,也不会知道大米原来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当谈到历史,他们谁也不肯揭穿长白山仙女的神话,谈到经济,也没有一个人提过一斤大米要几文钱。所以我在很长时间里,总相信我的祖先是由仙女\ruby{佛库伦}{\textcolor{PinYinColor}{Fekulen}}吃了一颗红果生育出来的,我一直以为每个老百姓吃饭时都会有一桌子菜肴。\\
尽管\xpinyin*{毓}庆宫的时钟大得惊人,\xpinyin*{毓}庆宫的人却是最没有时间观念的。看看我读的什么书,就可以知道。我读的主要课本是十三经,另外加上辅助教材《大学衍义》、《朱子家训》、《庭训格言》、《圣谕广训》、《御批通鉴辑览》、《圣武记》、《大清开国方略》等等。十四岁起又添了英文课,除了《英语读本》,我只念了两本书,一本是《\ruby{爱丽思}{\textcolor{PinYinColor}{Alice}}漫游奇境记》,另一本是译成英文的中国《四书》。满文也是基本课,但是连字母也没学会,就随老师\xpinyin*{伊克坦}的去世而结束。总之,我从\ruby{宣统}{\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ᡤᡝᡥᡠᠩᡤᡝ ᠶᠣᠰᠣ}}三年学到民国十一年,没学过加减乘除,更不知声光化电。关于自己的祖国,从书上只看到“同光中兴”,关于外国,我只随着\ruby{爱丽思}{\textcolor{PinYinColor}{Alice}}游了一次奇境。什么\ruby{华盛顿}{\textcolor{PinYinColor}{Washington}}、\ruby{拿破仑}{\textcolor{PinYinColor}{Napoléon}},\ruby{瓦特}{\textcolor{PinYinColor}{Watt}}发明蒸气机,\ruby{牛顿}{\textcolor{PinYinColor}{Newton}}看见苹果落地,全不知道。关于宇宙,也超不出“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如果不是老师愿意在课本之外谈点闲话,自己有了阅读能力之后看了些闲书,我不会知道北京城在中国的位置,也不会知道大米原来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当谈到历史,他们谁也不肯揭穿长白山仙女的神话,谈到经济,也没有一个人提过一斤大米要几文钱。所以我在很长时间里,总相信我的祖先是由仙女\ruby{佛库伦}{\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ᡶᡝᡴᡠᠯᡝᠨ}}吃了一颗红果生育出来的,我一直以为每个老百姓吃饭时都会有一桌子菜肴。\\

我读的古书不少,时间不短,按理说对古文总该有一定的造\xpinyin*{诣},其实不然。首先,我念书极不用功。除了经常生些小病借题不去以外,实在没题目又不高兴去念书,就叫太监传谕老师,放假一天。在十来岁以前,我对\xpinyin*{毓}庆宫的书本,并不如对\xpinyin*{毓}庆宫外面那棵桧柏树的兴趣高。在\xpinyin*{毓}庆宫东跨院里,有棵桧柏树,夏天那上面总有蚂蚁,成天上上下下,忙个不停。我对它们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时常蹲在那里观察它们的生活,用点心渣子喂它们,帮助它们搬运食品,自己倒忘了吃饭。后来我又对蛐蛐、蚯蚓发生了兴趣,叫人搬来大批的古瓷盆缸喂养。在屋里念书,兴趣就没这么大了,念到最枯燥无味的时候,只想跑出来看看我这些朋友们。\\

Expand Down Expand Up @@ -43,7 +43,7 @@ \chapter*{毓庆宫读书}
二十九日,晴。夜一时许,即被呼醒,觉甚不适。及下地,方知已受煤毒。二人扶余以行,至前室已晕去。卧于榻上,少顷即醒,又越数时乃愈。而在余寝室之二太监,亦晕倒,今日方知煤之当紧(警)戒也。八时,仍旧上课读书,并读英文。三时下学,餐毕,至六时余寝。\\
\end{quote}

\xpinyin*{陆润庠}师傅\footnote{\xpinyin*{陆润庠}(1841-1915),也是当时的一个工业资本家,\ruby{光绪}{\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ᠪᠠᡩᠠᡵᠠᠩᡤᠠ ᡩᠣᡵᠣ}}末年,他在苏州创办了最早的纱厂丝厂。\xpinyin*{辛亥}革命后清室非法授以太保,并在死后追赠为太傅,谥文端。}是江苏元和人,做过大学士,教我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教满文的\xpinyin*{伊克坦}是满族正白旗人,满文翻译进士出身,教了我九年多满文。和陆、伊同来的\xpinyin*{陈宝琛}是福建闽县人,西太后时代做过内阁学士和礼部侍郎,是和我相处最久的师傅。陆死后添上教汉文的做过国子丞的\xpinyin*{徐坊},南书房翰林\xpinyin*{朱益藩}和以\ruby{光绪}{\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ᠪᠠᡩᠠᡵᠠᠩᡤᠠ ᡩᠣᡵᠣ}}陵前植松而出名的\xpinyin*{梁鼎芬}\footnote{\xpinyin*{梁鼎芬}(1859-1919),字\xpinyin*{节庵}又字\xpinyin*{星海},广东番禺人,\ruby{宣统}{\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ᡤᡝᡥᡠᠩᡤᡝ ᠶᠣᠰᠣ}}三年委广东宣抚使,未上任清朝即倒台,赴易州哭谒\ruby{光绪}{\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ᠪᠠᡩᠠᡵᠠᠩᡤᠠ ᡩᠣᡵᠣ}}陵,故小朝廷授他为“崇陵陵工大臣”。在他奔走之下,上海各地有不少想求得小朝廷的匾额或其他荣典的人大捐其钱,供奉崇陵工程。}。对我影响最大的师傅首先是\xpinyin*{陈宝琛},其次是后来教英文的英国师傅\ruby{庄士敦}{\textcolor{PinYinColor}{Johnston}}。陈在福建有才子之名,他是\ruby{同治}{\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ᠶᠣᠣᠨᡳᠩᡤᠠ ᡩᠠᠰᠠᠨ}}朝的进士,二十岁点翰林,入阁后以敢于上谏太后出名,与\xpinyin*{张之洞}等有清流党之称。他后来不像\xpinyin*{张之洞}那样会随风转舵,\ruby{光绪}{\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ᠪᠠᡩᠠᡵᠠᠩᡤᠠ ᡩᠣᡵᠣ}}十七年被借口南洋事务没有办好,降了五级,从此回家赋闲,一连二十年没出来。直到\xpinyin*{辛亥}前夕才被起用,原放山西巡抚,未到任,就被留下做我的师傅,从此没离开我,一直到我去东北为止。在我身边的遗老之中,他是最称稳健谨慎的一个。当时在我的眼中,他是最忠实于我、最忠实于“大清”的。在我感到他的谨慎已经妨碍了我之前,他是我惟一的智囊。事无巨细,咸待一言决焉。\\
\xpinyin*{陆润庠}师傅\footnote{\xpinyin*{陆润庠}(1841-1915),也是当时的一个工业资本家,\ruby{光绪}{\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ᠪᠠᡩᠠᡵᠠᠩᡤᠠ ᡩᠣᡵᠣ}}末年,他在苏州创办了最早的纱厂丝厂。\xpinyin*{辛亥}革命后清室非法授以太保,并在死后追赠为太傅,谥\xpinyin*{文端}。}是江苏元和人,做过大学士,教我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教满文的\xpinyin*{伊克坦}是满族正白旗人,满文翻译进士出身,教了我九年多满文。和陆、伊同来的\xpinyin*{陈宝琛}是福建闽县人,西太后时代做过内阁学士和礼部侍郎,是和我相处最久的师傅。陆死后添上教汉文的做过国子丞的\xpinyin*{徐坊},南书房翰林\xpinyin*{朱益藩}和以\ruby{光绪}{\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ᠪᠠᡩᠠᡵᠠᠩᡤᠠ ᡩᠣᡵᠣ}}陵前植松而出名的\xpinyin*{梁鼎芬}\footnote{\xpinyin*{梁鼎芬}(1859-1919),字\xpinyin*{节庵}又字\xpinyin*{星海},广东番禺人,\ruby{宣统}{\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ᡤᡝᡥᡠᠩᡤᡝ ᠶᠣᠰᠣ}}三年委广东宣抚使,未上任清朝即倒台,赴易州哭谒\ruby{光绪}{\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ᠪᠠᡩᠠᡵᠠᠩᡤᠠ ᡩᠣᡵᠣ}}陵,故小朝廷授他为“崇陵陵工大臣”。在他奔走之下,上海各地有不少想求得小朝廷的匾额或其他荣典的人大捐其钱,供奉崇陵工程。}。对我影响最大的师傅首先是\xpinyin*{陈宝琛},其次是后来教英文的英国师傅\ruby{庄士敦}{\textcolor{PinYinColor}{Johnston}}。陈在福建有才子之名,他是\ruby{同治}{\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ᠶᠣᠣᠨᡳᠩᡤᠠ ᡩᠠᠰᠠᠨ}}朝的进士,二十岁点翰林,入阁后以敢于上谏太后出名,与\xpinyin*{张之洞}等有清流党之称。他后来不像\xpinyin*{张之洞}那样会随风转舵,\ruby{光绪}{\textcolor{PinYinColor}{\Man ᠪᠠᡩᠠᡵᠠᠩᡤᠠ ᡩᠣᡵᠣ}}十七年被借口南洋事务没有办好,降了五级,从此回家赋闲,一连二十年没出来。直到\xpinyin*{辛亥}前夕才被起用,原放山西巡抚,未到任,就被留下做我的师傅,从此没离开我,一直到我去东北为止。在我身边的遗老之中,他是最称稳健谨慎的一个。当时在我的眼中,他是最忠实于我、最忠实于“大清”的。在我感到他的谨慎已经妨碍了我之前,他是我惟一的智囊。事无巨细,咸待一言决焉。\\

“有王虽小而元子哉!”这是陈师傅常微笑着对我赞叹的话。他笑的时候,眼睛在老光镜片后面眯成一道线,一只手慢慢捋着雪白而稀疏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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